第154章 終極天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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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終極天災4
“爬到樹頂就算成功, 這怎麽可能呢，林大人現在這麽小, 可這樹看起來......看起來.......”
“我滴個乖乖，這樹都插雲裏頭去了，怎麽地也得有幾萬米高吧！”
安康城中央，鎮民震驚地吶喊著。
面對任務突變，得到指標的他們又驚又怕：“我靠，關鍵每一秒都會有人死去，人數只會少不會多, 林大人怎麽爬得完呢？”
“不對, 這是什麽？”
有人猛然瞥見廣場中央竟然有一層新的淡黃色保護罩，其中臺子上放著一個紅色按鈕。
那按鈕周圍, 有凝聚的實體光束匯作的虛擬人形, 那人形用大拇指扣動了按鈕, 哢吧一聲，林沐秋抱住的樹蹭地少了一段距離。
很明顯, 這是系統在做示範。
離按鈕最近的劍術師心頭一動, “我懂了!”
她飛奔兩步，眼疾手快地按下按鈕。
樹果然又少了一段距離。
她近乎狂喜，“太好了!林大人有救了！”
其他人亦露出欣喜的笑容。
站在她旁邊的弟弟打趣她, “呦，姐, 這麽在乎林大人, 等著她出來了肯定得給你老多獎勵了！”
“去你媽的，老娘又不是為的獎勵！”
眾人歡聲笑語, 終於抹平了緊繃的精神。
她的弟弟還想打趣什麽，不料陡變激生。
他還未看清是怎麽回事, 只見滑坡碎石飛速轟隆落下，人沒了。
就在他面前，姐姐被砸成了肉餅。
原本他咧開嘴笑著，僅一瞬間，殷紅的血液噴濺四射，噴濺在他嘴裏，殘肢殘塊兒就像足球似的踢迸進了他嘴裏喉管裏，力度大的令人咋舌，嗆得他咳嗽，嗓子眼又痛又癢。
他嘔的一聲跪倒，吐了一地，只感覺吐出的胃液殘有同伴的殘肢骨泥，還帶著餘溫，一片腥甜，分不清是他姐姐的血肉還是碾碎的腦漿。
“不！！！”他肝膽俱裂，甚至試圖去撈充滿碎屑的嘔吐物，想將它拼湊起來。
卻不料下一秒，滾落的石塊再次無情地向他砸去。
旁邊的法師試圖拉住他，卻晚了一秒，轟隆一聲，眼睜睜地看著他又成了肉餅。
完了，什麽都完了，那是一家最後殘留的姐弟倆。
其餘人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卻又不得不睜開。
安康城內，滿地都是血腥洗刷過的氣息。
周圍人的表情瞬間變成了驚懼和擔憂，以及濃濃的痛苦不舍。
按按鈕的人，似乎都被鎖定攻擊了！
“通知，通知各位大人，由中央發起橙色預警！”
“收到!”
消息被迅速地編纂好：【安康鎮中心，出現了按鈕，每按一下，樹就會減少一部分。但這裏的天災環境更為惡劣，請求支援，請求支援！請求鎮內重新調度人力和資源！】
*
橙色級戰略消息以驟雨般的形式傳遍了整個安康城。
指揮著內部戰役的克德羅卻註意到了另外一點：
“林沐秋的願望在大陸內的任何角落都可以生效？！”
他的眼神突然放出無比的光彩和執著，“這麽說，林大人豈不是可以許願讓在天災內死亡的人回來了？”
他的眼眸熠熠生輝，忽然如排山倒海般的氣勢席卷了周圍。
周圍人像是終於意識到了什麽似的，忽然楞了一下，“這麽說，俺家女兒可以回來了是不！”
“蒼天啊，這麽說的話，我老婆還有救，是不是？林大人可以許願讓所有人回來的吧！”
“讓我去中部按按鈕，我不怕死！只要我丈夫能回來，讓我做什麽都成！”
“你傻嘞，既然都可以許願讓死去的人回來了，那麽咱們死了又怕得了什麽？反正還能覆活！”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天災的折磨，讓他們眼中蓄滿淚水，可對親人的愛，又讓他們的眼窩中的淚水熠熠生輝。
可有人敏銳地註意到了奇怪的一點，“不對啊，就算是每個人都按了，可是按照咱們安康城的總人口，會不會不夠樹木的總長度啊!”
安康城一共有九萬餘人，已經死傷了大半，可每次按按鈕似乎只會減少不到半米。
而這高塔的長度，竟然有幾萬米高。
也就是說，縱使最理想的情況下，活著的人全部都按下了按鈕，也許還差好幾百米。
更何況，還有無數人會在這個過程中死去。
“媽的，賤不賤啊!”
有人怒罵出口。
然而系統卻不為所動，唯有林木秋在樹上，大口喘息著。
漸漸地，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小。
是了，眼下最關鍵的是，林大人真的能撐住麽？
*
林沐秋在樹上硬撐，渾身濕透，就像沈溺於海底的魚。
打濕的衣服粘貼在她後背上，粘膩潮濕，她卻顧及不了此刻的狼狽，心底裏只剩下痛和微光。因為她一生中很少落淚，無數的離別，早已在她的心底裏形成習慣。
離開爺爺，離開家鄉，被當成孤兒寄送往孤兒院，又被發現不是孤兒，像一只皮球似的輕飄飄地蕩，被送到父親身邊，又被像踢皮球似的回到母親朋友身邊，生命縱橫的一切都在離她遠去，她很少回頭，她以為那些都已經是很早以前的陳年往事，並不重要，可此刻心口劇烈的疼痛讓她意識到，原來還是很愛很愛的。
當她的心，因為離別的隱痛而悶悶作響時，她才意識到她愛他。
哪怕是虛擬的世界裏，她也愛他。
世界是虛擬的，可愛是真的啊。
愛是真的啊!
她看向屏幕中慌亂不安地望著她的鎮民，這其中有人會叫她領主大人，有人會更調皮一些，會俏皮地叫她“咱家大人”，有人正統拘謹一點，就會叫她林沐秋大人，這些一口一個“您、您”叫著的人，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去背叛的。
因為要背叛他們，她就要將自己的一部分血肉生生剝下，他們早已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更何況，爺爺也應當屬於這個虛擬世界的一部分。
那麽天災過後，也許一切都會回光返照般的奇跡再現的。
關於這點，系統不會騙她。
心底裏的痛楚演變成微光，她低吼一聲，打顫的手臂硬是攀上樹幹的藤蔓，腿用力一蹬，不顧一切向上爬去。
屏幕外的鎮民楞楞地看著她，最後眼裏升起無盡的光輝。
他們的林大人，回來了！
*
滿地都是血腥氣，特別是人力調度去按按鈕之後，守城門的人越發少了。
但安康城中央還是不斷發來消息：“請求支援！按按鈕的人數不夠了！”
瑪麗莎用劍擊殺甲殼蟲，累得喘不過氣，“媽的，天災好像上強度了！”
奧古斯丁不發一言，默默握緊手中的劍，望向滿目瘡痍的安康城和無數海岸線拔高般湧來的甲殼蟲，嘴唇輕顫。
調度去中央的人，沒有一個是活著回來的。
怎麽調度，這還怎麽調度？！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兄弟。
他們的命，和他的生命同樣寶貴。
大衛看出了他的為難，夾緊了騎著火雞的雙腿，“我去！”
彼得再一次攔下了他，“別了！你家火雞那麽胖，一看就不夠格，我帶小分隊去就是了。”
“去你媽的！”大衛爆了粗口，“我說我去就我去！”
奧古斯丁斂下眼眸，“別爭了，最後都是要去的。就算外界來幫我們了，安康城總的人數也不夠。更何況生死面前，怎麽可能讓別的城的人拼命呢？”
大衛和彼得都不說話了，像是有默契般，彼得撤退，大衛小聲說，“那等你去了我就馬上陪你。就算是黃泉路，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單。我會和你做伴兒。”
“甭講了，你照顧好你的傻火雞就行。”彼得驕傲地揚起頭，看著大衛肥膩到油光瓦亮的火雞氣得咯咯咯的叫，才大笑了一聲，騎著火雞放心離開。
離開的人不好過，可留下的人也不好受。
門口的守衛越來越少，戰鬥也愈發艱難，甲殼蟲和人類的屍體堆積滿了整座城池，一股油然而生的憤怒填積了他們的整個胸膛，“媽的，幹死天災！”
如此大不敬的話語，卻再一次鼓舞了戰士們的胸膛。
奧古斯丁扭頭喊侍衛隊，“門口堆滿了！新來的隊員上不來，你們收拾一下戰場！”
“好！”大衛喊道，拿起空間項鏈，想要收集甲殼蟲的屍體。
系統傳來提醒：
【該衍生物為特級天災衍生物，無法收集！只會在天災過後自動清理，請您稍後再嘗試*&*……&*】
“媽的！去你娘的！”大衛低吼，一腳將甲殼蟲屍體踢翻，“難不成我們只能收集同伴的屍體嗎！”
他不想把同伴像道具和垃圾一樣收入空間項鏈中，特別是，他不想承認，他的兄弟們都死了。
他拿著項鏈的手微微顫抖。
正是這一個晃神，一個甲殼蟲從天而降，將帶滿毛絨尖刺的利刃手臂刺向了他的胸膛。
他躲避不及，一個踉蹌，獻血從胸膛噴湧而出。
他的火雞最先反應過來，哭喊著咕地叫了一聲，狠狠向甲殼蟲噴去火焰。
在甲殼蟲毒汁四濺時，火雞又張開充滿羽翼的雙臂，保護了他。
大衛跪在地上，大口喘息著，可毛絨手臂還勾連在他胸口處。
他第一反應試圖去拔，卻被那些倒刺弄得痛不欲生。忽地想起急救課上說中劍後不能拔劍，這樣會讓受損的大動脈直接失血，於是他又忍住胸膛的癢意，硬是沒拔。
但他忽地又想起甲殼蟲的手臂是有毒的，不免苦笑一聲。
他怎麽也選不出了。
明明僅是三秒，可他過往的一切竟懸浮在他眼前，有孩提時節笑著拉他手動母親，有嚴厲刻板卻會記得回家給他買糖吃的父親，有好多愛他的、將背後交給他的侍衛隊的朋友，可為什麽......為什麽生命的一切都在離他遠去？
他一生沒有做過壞事，他愛自己的城邦，大陸，親友，哪怕在最後時節，他也可以說，他對得起世間的一切人，他盡到了身為城民、朋友、火雞主人的責任，對得起父母臨終前的囑托。
他很愛這個世界，很愛很愛，縱使這個世界從來沒有溫柔對他。
可是為什麽......
他不甘心，好不甘心吶......
好累，好累。
他摸著火雞的頭，忍受著眩暈與劇烈的惡心感，努力揚起一個大大的、卻比哭了還難看的微笑，“我看見我父母了。”
他輕聲沖火雞說道，“也許我馬上就要和他們團聚了。”
“咕咕咕咕咕咕咕！”火雞用力震顫著雙翅，團團亂轉，用喙啄他，想讓他清醒過來。
大衛奮力喘息了下，然後用盡平生最後的力氣，不顧滿手毒液鉆心的痛，狠狠抓住火雞的兩個大翅膀，做出了平生最冒險的舉動。
他將火雞狠心擲出了城外。
系統傳來提醒：【您已使用道具：紅色級飛天魔毯。該道具可以給任何人或物使用，使之飛到指定位置（該道具不可與系統其他限制相違背）。使用條件：該使用者必須付出生命代價，才可將指定道具送到指定位置。】
城外，總歸會安全些。
他短促地呼吸了下，終於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火雞被猝不及防地震出門外，飛天魔毯消失，它被震了個趔趄，痛得要命。
可它只是個頭腦簡單的小動物，不懂那麽覆雜的感情和邏輯，只知道好像主人使用了此生壓箱底的絕招在它身上，才能將他投擲那麽遠，那麽遠。
它淒厲地慘叫了聲，不顧鼻青臉腫和滿身劇痛，剛被擲出保護罩外，就狼狽而淒厲地向城內跑去。
*
守在城外的艾爾達被一只火雞撞了個滿懷，整個人都暈乎乎的，但還是竭力想抱住那只火雞。可那只火雞就跟發了瘋一樣往回奔，力氣大到令人咋舌，導致他根本沒看清是怎麽回事，火雞就跑遠了。
他只看見火雞跑得太快，乃至雞爪磨損得全是血，他認得出，那火雞脖頸上的吊牌是安康城內的。
半天，才有隊員由震撼清醒過來，猶豫地說，“那是不是大衛的火雞？連它都跑出來了，那城內是不是......”
眾人虎軀一震，皆臉色凝重起來。
艾爾達亦是臉色一變，對下屬說，“通知給全大陸的人，安康城需要支援，此次關乎生死存亡，請務必到場。”
下屬抱拳，額頭上的汗滾落，“將軍，我一直有在通知的，但是......”
艾爾達將軍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那你就說，凡是來安康城支援的，破格進入騎士隊，我親自給予最高級騎士榮耀和勳章，並且將此次的獎勵金全額發放給他們。”
“這......”屬下卻更猶豫了，“將軍，您關心則亂了，旁人若是聽到這麽高的獎勵，只會覺得境況危險，更不敢來了。”
艾爾達握著寶劍的手青筋崩起，長久以來積壓的怒氣徹底爆發：“那還能怎麽辦！人性難不成就這麽自私嗎！”
“得到恩惠的時候怎麽不說！無償獲得天災技術的時候怎麽不說！”
“而且天災結束所有城池都不再有天災啊！憑什麽這群孬種享有和我們一樣的待遇！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啊！難道有騎士精神的人就該受更多的苦楚和欺辱嗎！難道我的戰士就活該替他們去死嗎！都是一樣的人，都是一樣的人啊！”
其他人努力安撫，“別這麽說！林大人也不希望你這樣想！畢竟這是關乎人命的啊！其他人不敢來也是正常......”
“而且你忘了，身為騎士的誓言......【無論這個大陸愛不愛我，我都將拯救關於這個大陸的人民，千千萬萬次，於水火之中。這樣，我才能在臨死時可以驕傲地說，我無愧於心，無愧於整個大陸對我的期望和栽培，無愧於這身盔甲與軍裝，無愧於領主對我的期望。】”
領主的期望麽......
艾爾達輕顫著唇，最終說道：“好。無論如何，我都將為他們戰死，到最後一刻。”
“我逃了半輩子的騎士榮耀，這一次，不躲了。”
漫長的時光如同冰淩般刺骨，耳畔傳來其他人的低低啜泣聲。
但沒有人想躲。
話音剛落，耳畔突然傳來熟悉的播報聲：
【特大喜訊播報。終極天災結束後，死於天災的人們都將進行覆活，即使是過去死於天災的人也作數。我擔保，天災結束，一切都會回到從前。】
【就像曾經答應安康城那樣，現在我答應你們，將給全大陸的每一個角落帶去正義、自由和幸福。年輕時候不懂，可現在我明白了，我愛你們，就像愛我自己的生命。】
【現在，我需要你們，大陸需要你們。】
【......】
那聲音十分熟悉，響徹頭頂，貫穿每一個角落，直至看不見的遠方。
他們猛地擡起頭。
凡是有模擬訓練室在的地方，皆傳來了如此聲音。
“等下，這是林大人的聲音？”有侍衛顫抖著問。
艾爾達也震* 撼了下，但仔細一想，竟確實是林沐秋的風格。
提前籌劃，預備一切。
那麽......林大人原本就已經猜到了會發生什麽是麽？
可問題是，為什麽要讓她獨自承受如此苦楚呢？難道被大陸的其他平民所背叛，她也能甘心接受麽？還是說，她信任他們，覺得只要公布了消息，他們一定會來？
艾爾達用粗糙的大拇指一擦眼眶，努力扯開話題，“而且凡是死於天災的，竟然都能覆活麽？系統到底是想幹什麽？”
其餘人附和，“是啊，如果說是想毀滅大陸，沒必要來這一下，可如果說是想覆活眾人，倒也沒必要讓眾人受這種苦吧？”
維澤爾提出了新的疑問，“林大人是怎麽做到將消息傳出來的？不可能啊，當時我派手下進去試過了，即使是讓他飛書傳遞出去，或是用動物傳遞，凡是涉及到機密的，數據都會立刻被篡改抹除，不會有結果的。”
所以，既然消息傳遞不出去，那為什麽偏偏模擬訓練室是個意外？
*
模擬訓練室內。
雲宜行雲流水地往模擬訓練室輸入數據，無數數據匯合成為了游龍形態，如黑洞般吸引著人的眼球。
一旁的小系統閃了閃，發出五顏六色的光。
同樣身為系統，雲宜知道，這相當於人的臉色變化得十分精彩的意思。
於是雲宜問，“你沒做好監控職責，主系統會將你抹除麽？”
“我可什麽都沒看見啊！”小系統強調，心虛地閃了兩下灰色，“而且這輸入數據的功能，本來不就是主系統大人送出去的麽，又怎麽算作弊......”
雲宜不置可否，咣咣咣按完數據後，猛地站起身。
小系統被嚇了一跳，“你幹嘛？”
“人出不去保護罩，但道具可以。”
“我就是主人的道具，也是不會被篡改抹除的信息本身。”
*
同一時間。
無數蹲守在模擬訓練室前的人，聽見和看見了模擬訓練室發來的消息。
有湊熱鬧的，有因為恐懼不安而前來的，但更多的人，是關心大陸命運走勢而來的。他們或許沒有勇氣去真的上戰場，卻還是關心大陸的生死存亡的。
只見訓練室內，系統彈出了無數段安康城內近況的視頻，沒有虛構，沒有隱藏，裏面的頹唐和痛苦一覽無遺。
畫面中，隊伍與隊伍之間甚至顧不上交流，哪怕是隊員死了幾個也沒人能發現，唯有收屍隊員承擔了全部的痛苦，他們將同伴像一個道具和垃圾那樣，收入空間項鏈中，不敢有一絲動作遲緩的停留。
因為即使他們不收，甲殼蟲不和人戰鬥時竟然也會啃食屍體。
模擬訓練室內的人狠狠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彼此雙手相握。
可屏幕內很少傳來哭聲，安康城的人沒有一個孬種。
縱使他們的腿都在發顫，卻仍決心守好城內最後的底線。
為了家人與朋友，為了城池和林大人，他們拼了！
縱使三萬米只下降了不到一半，可他們還是不顧一切，腿打著哆嗦地不畏生死。
畫面一轉，是林沐秋在艱難地往上爬，她手腳並用，胸脯上下起伏，大口呼吸，縱使讓樹木長度下降的主要靠隊員按按鈕，可她仍然不肯放棄，只要她多爬一米，也許安康城就能少死幾個人。
漫長的攀爬與荊棘，讓她的手被劃出無數的血痕，滿目瘡痍，身上的衣服都被割破了好幾道，顯得狼狽不堪又淩亂。
有人終於受不了了，站起來怒罵，“草塔嗎的，真當老子是窩囊廢啦！你們都不去是嗎，老子去！”
“我也去！”
“大哥說得對，反正都能覆活！老子是不怕疼！”
你一言，我一語，有幾個義憤填膺的，但終究是畏懼的人多，更多的人選擇了在角落保持沈默。
一個嬸子趕緊拉住自家孩子，怒罵：“你是不是傻！說是會覆活，可誰能保證得了！你爹就是作為侍衛死在天災裏面的！俺家可就你這一根獨苗，你死了，俺怎麽對得起你死去的爹！”
剛說話間，模擬訓練室內屏幕閃爍，開始播放新的畫面。
裏面的人不再是安康城近況，而是無數在場之人熟悉的人，有靦腆的、英俊的面龐，有拿著鋤頭的、恣意笑著的臉，還有無數的天災致人死亡的畫面，以及無數保護著他們的侍衛。
眾人懵了，因為屏幕裏面的人竟然都是他們在天災中死去的親人。
那大嬸最先反應過來，淒厲地“啊”了一聲，撲過去大哭道：“我的老頭子啊......”
眾人楞住了，因為大陸上除了少數的空間法師，很少會有人能完整記錄下親人的影像，乃至於他們以另一種方式再見到自己的親人時，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痛苦，而是楞住了。
他們以為，除了在回憶時節，餘生都不會再見到他們了。
哪怕以這種方式。
但更多的人還是反應了過來，認出了自己的親人，撲倒了過去，撫摸著屏幕，像是試圖鉆進屏幕裏去似的。
模擬訓練室內響起無數人的哭聲認領聲：
“母親，原來這是我父親的樣子嗎！”
“妹妹，我的妹妹啊，為什麽，為什麽這十年來你都不肯到夢裏見我......你是不是還恨我？我要是當時陪你回去探親，你是不是就不會有事了？”
“不，父親！不要！我再也不會惹你生氣了，別離開我！啊啊啊啊我要殺了你，媽的天災！父親.......我都通過侍衛隊考試了，父親啊，我當天不該和你頂嘴的啊，我該好好訓練的，父親，我好恨我自己啊！”
許多原本沈默的人，看見自己的親人老小死於那場天災，瞬間崩潰了，蹲在地上落淚。
而他們的耳畔再度傳來林沐秋的聲音：
【特大喜訊播報。終極天災結束後，死於天災的人們都將進行覆活，即使是過去死於天災的人也作數。我擔保，天災結束，一切都會回到從前。】
【就像曾經答應安康城那樣，現在我答應你們，將給全大陸的每一個角落帶去正義、自由和幸福。為了我們的家人，為了我們最摯愛的人，我們有必要為此付出一切代價，在所不惜。這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全人類共同的夢。】
【現在，我需要你們，大陸需要你們，你們的父親、母親、妻子、丈夫、朋友，兒女，同樣需要你們。為了死去於天災裏的人，我向你們致敬。】
【願我們都能有與一切不公正和痛苦對峙的決心。】
【即使那份不公正是老天爺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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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到樹頂就算成功, 這怎麽可能呢，林大人現在這麽小, 可這樹看起來......看起來.......”
“我滴個乖乖，這樹都插雲裏頭去了，怎麽地也得有幾萬米高吧！”
安康城中央，鎮民震驚地吶喊著。
面對任務突變，得到指標的他們又驚又怕：“我靠，關鍵每一秒都會有人死去，人數只會少不會多, 林大人怎麽爬得完呢？”
“不對, 這是什麽？”
有人猛然瞥見廣場中央竟然有一層新的淡黃色保護罩，其中臺子上放著一個紅色按鈕。
那按鈕周圍, 有凝聚的實體光束匯作的虛擬人形, 那人形用大拇指扣動了按鈕, 哢吧一聲，林沐秋抱住的樹蹭地少了一段距離。
很明顯, 這是系統在做示範。
離按鈕最近的劍術師心頭一動, “我懂了!”
她飛奔兩步，眼疾手快地按下按鈕。
樹果然又少了一段距離。
她近乎狂喜，“太好了!林大人有救了！”
其他人亦露出欣喜的笑容。
站在她旁邊的弟弟打趣她, “呦，姐, 這麽在乎林大人, 等著她出來了肯定得給你老多獎勵了！”
“去你媽的，老娘又不是為的獎勵！”
眾人歡聲笑語, 終於抹平了緊繃的精神。
她的弟弟還想打趣什麽，不料陡變激生。
他還未看清是怎麽回事, 只見滑坡碎石飛速轟隆落下，人沒了。
就在他面前，姐姐被砸成了肉餅。
原本他咧開嘴笑著，僅一瞬間，殷紅的血液噴濺四射，噴濺在他嘴裏，殘肢殘塊兒就像足球似的踢迸進了他嘴裏喉管裏，力度大的令人咋舌，嗆得他咳嗽，嗓子眼又痛又癢。
他嘔的一聲跪倒，吐了一地，只感覺吐出的胃液殘有同伴的殘肢骨泥，還帶著餘溫，一片腥甜，分不清是他姐姐的血肉還是碾碎的腦漿。
“不！！！”他肝膽俱裂，甚至試圖去撈充滿碎屑的嘔吐物，想將它拼湊起來。
卻不料下一秒，滾落的石塊再次無情地向他砸去。
旁邊的法師試圖拉住他，卻晚了一秒，轟隆一聲，眼睜睜地看著他又成了肉餅。
完了，什麽都完了，那是一家最後殘留的姐弟倆。
其餘人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卻又不得不睜開。
安康城內，滿地都是血腥洗刷過的氣息。
周圍人的表情瞬間變成了驚懼和擔憂，以及濃濃的痛苦不舍。
按按鈕的人，似乎都被鎖定攻擊了！
“通知，通知各位大人，由中央發起橙色預警！”
“收到!”
消息被迅速地編纂好：【安康鎮中心，出現了按鈕，每按一下，樹就會減少一部分。但這裏的天災環境更為惡劣，請求支援，請求支援！請求鎮內重新調度人力和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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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色級戰略消息以驟雨般的形式傳遍了整個安康城。
指揮著內部戰役的克德羅卻註意到了另外一點：
“林沐秋的願望在大陸內的任何角落都可以生效？！”
他的眼神突然放出無比的光彩和執著，“這麽說，林大人豈不是可以許願讓在天災內死亡的人回來了？”
他的眼眸熠熠生輝，忽然如排山倒海般的氣勢席卷了周圍。
周圍人像是終於意識到了什麽似的，忽然楞了一下，“這麽說，俺家女兒可以回來了是不！”
“蒼天啊，這麽說的話，我老婆還有救，是不是？林大人可以許願讓所有人回來的吧！”
“讓我去中部按按鈕，我不怕死！只要我丈夫能回來，讓我做什麽都成！”
“你傻嘞，既然都可以許願讓死去的人回來了，那麽咱們死了又怕得了什麽？反正還能覆活！”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天災的折磨，讓他們眼中蓄滿淚水，可對親人的愛，又讓他們的眼窩中的淚水熠熠生輝。
可有人敏銳地註意到了奇怪的一點，“不對啊，就算是每個人都按了，可是按照咱們安康城的總人口，會不會不夠樹木的總長度啊!”
安康城一共有九萬餘人，已經死傷了大半，可每次按按鈕似乎只會減少不到半米。
而這高塔的長度，竟然有幾萬米高。
也就是說，縱使最理想的情況下，活著的人全部都按下了按鈕，也許還差好幾百米。
更何況，還有無數人會在這個過程中死去。
“媽的，賤不賤啊!”
有人怒罵出口。
然而系統卻不為所動，唯有林木秋在樹上，大口喘息著。
漸漸地，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小。
是了，眼下最關鍵的是，林大人真的能撐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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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沐秋在樹上硬撐，渾身濕透，就像沈溺於海底的魚。
打濕的衣服粘貼在她後背上，粘膩潮濕，她卻顧及不了此刻的狼狽，心底裏只剩下痛和微光。因為她一生中很少落淚，無數的離別，早已在她的心底裏形成習慣。
離開爺爺，離開家鄉，被當成孤兒寄送往孤兒院，又被發現不是孤兒，像一只皮球似的輕飄飄地蕩，被送到父親身邊，又被像踢皮球似的回到母親朋友身邊，生命縱橫的一切都在離她遠去，她很少回頭，她以為那些都已經是很早以前的陳年往事，並不重要，可此刻心口劇烈的疼痛讓她意識到，原來還是很愛很愛的。
當她的心，因為離別的隱痛而悶悶作響時，她才意識到她愛他。
哪怕是虛擬的世界裏，她也愛他。
世界是虛擬的，可愛是真的啊。
愛是真的啊!
她看向屏幕中慌亂不安地望著她的鎮民，這其中有人會叫她領主大人，有人會更調皮一些，會俏皮地叫她“咱家大人”，有人正統拘謹一點，就會叫她林沐秋大人，這些一口一個“您、您”叫著的人，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去背叛的。
因為要背叛他們，她就要將自己的一部分血肉生生剝下，他們早已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更何況，爺爺也應當屬於這個虛擬世界的一部分。
那麽天災過後，也許一切都會回光返照般的奇跡再現的。
關於這點，系統不會騙她。
心底裏的痛楚演變成微光，她低吼一聲，打顫的手臂硬是攀上樹幹的藤蔓，腿用力一蹬，不顧一切向上爬去。
屏幕外的鎮民楞楞地看著她，最後眼裏升起無盡的光輝。
他們的林大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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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地都是血腥氣，特別是人力調度去按按鈕之後，守城門的人越發少了。
但安康城中央還是不斷發來消息：“請求支援！按按鈕的人數不夠了！”
瑪麗莎用劍擊殺甲殼蟲，累得喘不過氣，“媽的，天災好像上強度了！”
奧古斯丁不發一言，默默握緊手中的劍，望向滿目瘡痍的安康城和無數海岸線拔高般湧來的甲殼蟲，嘴唇輕顫。
調度去中央的人，沒有一個是活著回來的。
怎麽調度，這還怎麽調度？！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兄弟。
他們的命，和他的生命同樣寶貴。
大衛看出了他的為難，夾緊了騎著火雞的雙腿，“我去！”
彼得再一次攔下了他，“別了！你家火雞那麽胖，一看就不夠格，我帶小分隊去就是了。”
“去你媽的！”大衛爆了粗口，“我說我去就我去！”
奧古斯丁斂下眼眸，“別爭了，最後都是要去的。就算外界來幫我們了，安康城總的人數也不夠。更何況生死面前，怎麽可能讓別的城的人拼命呢？”
大衛和彼得都不說話了，像是有默契般，彼得撤退，大衛小聲說，“那等你去了我就馬上陪你。就算是黃泉路，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單。我會和你做伴兒。”
“甭講了，你照顧好你的傻火雞就行。”彼得驕傲地揚起頭，看著大衛肥膩到油光瓦亮的火雞氣得咯咯咯的叫，才大笑了一聲，騎著火雞放心離開。
離開的人不好過，可留下的人也不好受。
門口的守衛越來越少，戰鬥也愈發艱難，甲殼蟲和人類的屍體堆積滿了整座城池，一股油然而生的憤怒填積了他們的整個胸膛，“媽的，幹死天災！”
如此大不敬的話語，卻再一次鼓舞了戰士們的胸膛。
奧古斯丁扭頭喊侍衛隊，“門口堆滿了！新來的隊員上不來，你們收拾一下戰場！”
“好！”大衛喊道，拿起空間項鏈，想要收集甲殼蟲的屍體。
系統傳來提醒：
【該衍生物為特級天災衍生物，無法收集！只會在天災過後自動清理，請您稍後再嘗試*&*……&*】
“媽的！去你娘的！”大衛低吼，一腳將甲殼蟲屍體踢翻，“難不成我們只能收集同伴的屍體嗎！”
他不想把同伴像道具和垃圾一樣收入空間項鏈中，特別是，他不想承認，他的兄弟們都死了。
他拿著項鏈的手微微顫抖。
正是這一個晃神，一個甲殼蟲從天而降，將帶滿毛絨尖刺的利刃手臂刺向了他的胸膛。
他躲避不及，一個踉蹌，獻血從胸膛噴湧而出。
他的火雞最先反應過來，哭喊著咕地叫了一聲，狠狠向甲殼蟲噴去火焰。
在甲殼蟲毒汁四濺時，火雞又張開充滿羽翼的雙臂，保護了他。
大衛跪在地上，大口喘息著，可毛絨手臂還勾連在他胸口處。
他第一反應試圖去拔，卻被那些倒刺弄得痛不欲生。忽地想起急救課上說中劍後不能拔劍，這樣會讓受損的大動脈直接失血，於是他又忍住胸膛的癢意，硬是沒拔。
但他忽地又想起甲殼蟲的手臂是有毒的，不免苦笑一聲。
他怎麽也選不出了。
明明僅是三秒，可他過往的一切竟懸浮在他眼前，有孩提時節笑著拉他手動母親，有嚴厲刻板卻會記得回家給他買糖吃的父親，有好多愛他的、將背後交給他的侍衛隊的朋友，可為什麽......為什麽生命的一切都在離他遠去？
他一生沒有做過壞事，他愛自己的城邦，大陸，親友，哪怕在最後時節，他也可以說，他對得起世間的一切人，他盡到了身為城民、朋友、火雞主人的責任，對得起父母臨終前的囑托。
他很愛這個世界，很愛很愛，縱使這個世界從來沒有溫柔對他。
可是為什麽......
他不甘心，好不甘心吶......
好累，好累。
他摸著火雞的頭，忍受著眩暈與劇烈的惡心感，努力揚起一個大大的、卻比哭了還難看的微笑，“我看見我父母了。”
他輕聲沖火雞說道，“也許我馬上就要和他們團聚了。”
“咕咕咕咕咕咕咕！”火雞用力震顫著雙翅，團團亂轉，用喙啄他，想讓他清醒過來。
大衛奮力喘息了下，然後用盡平生最後的力氣，不顧滿手毒液鉆心的痛，狠狠抓住火雞的兩個大翅膀，做出了平生最冒險的舉動。
他將火雞狠心擲出了城外。
系統傳來提醒：【您已使用道具：紅色級飛天魔毯。該道具可以給任何人或物使用，使之飛到指定位置（該道具不可與系統其他限制相違背）。使用條件：該使用者必須付出生命代價，才可將指定道具送到指定位置。】
城外，總歸會安全些。
他短促地呼吸了下，終於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火雞被猝不及防地震出門外，飛天魔毯消失，它被震了個趔趄，痛得要命。
可它只是個頭腦簡單的小動物，不懂那麽覆雜的感情和邏輯，只知道好像主人使用了此生壓箱底的絕招在它身上，才能將他投擲那麽遠，那麽遠。
它淒厲地慘叫了聲，不顧鼻青臉腫和滿身劇痛，剛被擲出保護罩外，就狼狽而淒厲地向城內跑去。
*
守在城外的艾爾達被一只火雞撞了個滿懷，整個人都暈乎乎的，但還是竭力想抱住那只火雞。可那只火雞就跟發了瘋一樣往回奔，力氣大到令人咋舌，導致他根本沒看清是怎麽回事，火雞就跑遠了。
他只看見火雞跑得太快，乃至雞爪磨損得全是血，他認得出，那火雞脖頸上的吊牌是安康城內的。
半天，才有隊員由震撼清醒過來，猶豫地說，“那是不是大衛的火雞？連它都跑出來了，那城內是不是......”
眾人虎軀一震，皆臉色凝重起來。
艾爾達亦是臉色一變，對下屬說，“通知給全大陸的人，安康城需要支援，此次關乎生死存亡，請務必到場。”
下屬抱拳，額頭上的汗滾落，“將軍，我一直有在通知的，但是......”
艾爾達將軍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那你就說，凡是來安康城支援的，破格進入騎士隊，我親自給予最高級騎士榮耀和勳章，並且將此次的獎勵金全額發放給他們。”
“這......”屬下卻更猶豫了，“將軍，您關心則亂了，旁人若是聽到這麽高的獎勵，只會覺得境況危險，更不敢來了。”
艾爾達握著寶劍的手青筋崩起，長久以來積壓的怒氣徹底爆發：“那還能怎麽辦！人性難不成就這麽自私嗎！”
“得到恩惠的時候怎麽不說！無償獲得天災技術的時候怎麽不說！”
“而且天災結束所有城池都不再有天災啊！憑什麽這群孬種享有和我們一樣的待遇！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啊！難道有騎士精神的人就該受更多的苦楚和欺辱嗎！難道我的戰士就活該替他們去死嗎！都是一樣的人，都是一樣的人啊！”
其他人努力安撫，“別這麽說！林大人也不希望你這樣想！畢竟這是關乎人命的啊！其他人不敢來也是正常......”
“而且你忘了，身為騎士的誓言......【無論這個大陸愛不愛我，我都將拯救關於這個大陸的人民，千千萬萬次，於水火之中。這樣，我才能在臨死時可以驕傲地說，我無愧於心，無愧於整個大陸對我的期望和栽培，無愧於這身盔甲與軍裝，無愧於領主對我的期望。】”
領主的期望麽......
艾爾達輕顫著唇，最終說道：“好。無論如何，我都將為他們戰死，到最後一刻。”
“我逃了半輩子的騎士榮耀，這一次，不躲了。”
漫長的時光如同冰淩般刺骨，耳畔傳來其他人的低低啜泣聲。
但沒有人想躲。
話音剛落，耳畔突然傳來熟悉的播報聲：
【特大喜訊播報。終極天災結束後，死於天災的人們都將進行覆活，即使是過去死於天災的人也作數。我擔保，天災結束，一切都會回到從前。】
【就像曾經答應安康城那樣，現在我答應你們，將給全大陸的每一個角落帶去正義、自由和幸福。年輕時候不懂，可現在我明白了，我愛你們，就像愛我自己的生命。】
【現在，我需要你們，大陸需要你們。】
【......】
那聲音十分熟悉，響徹頭頂，貫穿每一個角落，直至看不見的遠方。
他們猛地擡起頭。
凡是有模擬訓練室在的地方，皆傳來了如此聲音。
“等下，這是林大人的聲音？”有侍衛顫抖著問。
艾爾達也震* 撼了下，但仔細一想，竟確實是林沐秋的風格。
提前籌劃，預備一切。
那麽......林大人原本就已經猜到了會發生什麽是麽？
可問題是，為什麽要讓她獨自承受如此苦楚呢？難道被大陸的其他平民所背叛，她也能甘心接受麽？還是說，她信任他們，覺得只要公布了消息，他們一定會來？
艾爾達用粗糙的大拇指一擦眼眶，努力扯開話題，“而且凡是死於天災的，竟然都能覆活麽？系統到底是想幹什麽？”
其餘人附和，“是啊，如果說是想毀滅大陸，沒必要來這一下，可如果說是想覆活眾人，倒也沒必要讓眾人受這種苦吧？”
維澤爾提出了新的疑問，“林大人是怎麽做到將消息傳出來的？不可能啊，當時我派手下進去試過了，即使是讓他飛書傳遞出去，或是用動物傳遞，凡是涉及到機密的，數據都會立刻被篡改抹除，不會有結果的。”
所以，既然消息傳遞不出去，那為什麽偏偏模擬訓練室是個意外？
*
模擬訓練室內。
雲宜行雲流水地往模擬訓練室輸入數據，無數數據匯合成為了游龍形態，如黑洞般吸引著人的眼球。
一旁的小系統閃了閃，發出五顏六色的光。
同樣身為系統，雲宜知道，這相當於人的臉色變化得十分精彩的意思。
於是雲宜問，“你沒做好監控職責，主系統會將你抹除麽？”
“我可什麽都沒看見啊！”小系統強調，心虛地閃了兩下灰色，“而且這輸入數據的功能，本來不就是主系統大人送出去的麽，又怎麽算作弊......”
雲宜不置可否，咣咣咣按完數據後，猛地站起身。
小系統被嚇了一跳，“你幹嘛？”
“人出不去保護罩，但道具可以。”
“我就是主人的道具，也是不會被篡改抹除的信息本身。”
*
同一時間。
無數蹲守在模擬訓練室前的人，聽見和看見了模擬訓練室發來的消息。
有湊熱鬧的，有因為恐懼不安而前來的，但更多的人，是關心大陸命運走勢而來的。他們或許沒有勇氣去真的上戰場，卻還是關心大陸的生死存亡的。
只見訓練室內，系統彈出了無數段安康城內近況的視頻，沒有虛構，沒有隱藏，裏面的頹唐和痛苦一覽無遺。
畫面中，隊伍與隊伍之間甚至顧不上交流，哪怕是隊員死了幾個也沒人能發現，唯有收屍隊員承擔了全部的痛苦，他們將同伴像一個道具和垃圾那樣，收入空間項鏈中，不敢有一絲動作遲緩的停留。
因為即使他們不收，甲殼蟲不和人戰鬥時竟然也會啃食屍體。
模擬訓練室內的人狠狠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彼此雙手相握。
可屏幕內很少傳來哭聲，安康城的人沒有一個孬種。
縱使他們的腿都在發顫，卻仍決心守好城內最後的底線。
為了家人與朋友，為了城池和林大人，他們拼了！
縱使三萬米只下降了不到一半，可他們還是不顧一切，腿打著哆嗦地不畏生死。
畫面一轉，是林沐秋在艱難地往上爬，她手腳並用，胸脯上下起伏，大口呼吸，縱使讓樹木長度下降的主要靠隊員按按鈕，可她仍然不肯放棄，只要她多爬一米，也許安康城就能少死幾個人。
漫長的攀爬與荊棘，讓她的手被劃出無數的血痕，滿目瘡痍，身上的衣服都被割破了好幾道，顯得狼狽不堪又淩亂。
有人終於受不了了，站起來怒罵，“草塔嗎的，真當老子是窩囊廢啦！你們都不去是嗎，老子去！”
“我也去！”
“大哥說得對，反正都能覆活！老子是不怕疼！”
你一言，我一語，有幾個義憤填膺的，但終究是畏懼的人多，更多的人選擇了在角落保持沈默。
一個嬸子趕緊拉住自家孩子，怒罵：“你是不是傻！說是會覆活，可誰能保證得了！你爹就是作為侍衛死在天災裏面的！俺家可就你這一根獨苗，你死了，俺怎麽對得起你死去的爹！”
剛說話間，模擬訓練室內屏幕閃爍，開始播放新的畫面。
裏面的人不再是安康城近況，而是無數在場之人熟悉的人，有靦腆的、英俊的面龐，有拿著鋤頭的、恣意笑著的臉，還有無數的天災致人死亡的畫面，以及無數保護著他們的侍衛。
眾人懵了，因為屏幕裏面的人竟然都是他們在天災中死去的親人。
那大嬸最先反應過來，淒厲地“啊”了一聲，撲過去大哭道：“我的老頭子啊......”
眾人楞住了，因為大陸上除了少數的空間法師，很少會有人能完整記錄下親人的影像，乃至於他們以另一種方式再見到自己的親人時，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痛苦，而是楞住了。
他們以為，除了在回憶時節，餘生都不會再見到他們了。
哪怕以這種方式。
但更多的人還是反應了過來，認出了自己的親人，撲倒了過去，撫摸著屏幕，像是試圖鉆進屏幕裏去似的。
模擬訓練室內響起無數人的哭聲認領聲：
“母親，原來這是我父親的樣子嗎！”
“妹妹，我的妹妹啊，為什麽，為什麽這十年來你都不肯到夢裏見我......你是不是還恨我？我要是當時陪你回去探親，你是不是就不會有事了？”
“不，父親！不要！我再也不會惹你生氣了，別離開我！啊啊啊啊我要殺了你，媽的天災！父親.......我都通過侍衛隊考試了，父親啊，我當天不該和你頂嘴的啊，我該好好訓練的，父親，我好恨我自己啊！”
許多原本沈默的人，看見自己的親人老小死於那場天災，瞬間崩潰了，蹲在地上落淚。
而他們的耳畔再度傳來林沐秋的聲音：
【特大喜訊播報。終極天災結束後，死於天災的人們都將進行覆活，即使是過去死於天災的人也作數。我擔保，天災結束，一切都會回到從前。】
【就像曾經答應安康城那樣，現在我答應你們，將給全大陸的每一個角落帶去正義、自由和幸福。為了我們的家人，為了我們最摯愛的人，我們有必要為此付出一切代價，在所不惜。這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全人類共同的夢。】
【現在，我需要你們，大陸需要你們，你們的父親、母親、妻子、丈夫、朋友，兒女，同樣需要你們。為了死去於天災裏的人，我向你們致敬。】
【願我們都能有與一切不公正和痛苦對峙的決心。】
【即使那份不公正是老天爺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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